经常听人们说,动物也有灵性,甚至一点不会比人差。原只是听说而已,有一次竟亲身感受到确是如此。
那一次,我在菜市场上看到两只杯口大的小草龟,龟背上绿油油的,走起路来一磕一叩,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娃娃,煞是可爱。我历来喜爱小动物,于是便买了回来。
回到家里,一时不知放在哪里好。厨房里有一个水泥砌成的洗碗池,十来公分深,池壁陡直平滑,便顺手把小草龟放在水池里,心想这就是小草龟最妥贴的安置地了,不怕草龟会跑掉。
第二天我下班回来,第一时间就往厨房跑,想看看这两个小宝贝。令我大为惊讶的是,水池空空如也。我们赶忙到处找,好不容易才在厨房的沟渠口找到了,它们正趴在渠口边津津有味地吮吸着从上面渗下来的水滴。我便把它们捧起放回水池里。
第三天下班回来,发现小草龟又不见了,还是蹲在沟渠口优哉游哉地叹世界。这回我真的奇怪了,这乌龟就算打直趴在池壁,四只爪伸开也顶多够着池壁的一半。它们难道会飞?
我有心探一探这个谜。我把小草龟又放回水池后,便静悄悄地蹲在一旁,屏住呼吸,细心地观察着动静。开始,它们乖乖地伏在那里一动也不动。大约过了半个时辰,终于有了动静,先是一只草龟爬到池边,打横地靠在池边上,接着,另一只草龟迅速地爬上第一只草龟的背上,两只后爪支撑在龟背上,两只前爪则拼命地沿着池壁往上爬,快扒到壁顶时,下面的草龟又把四只爪紧紧往里收拢,好让龟背再往上拱高一点点,使上面的草龟的前爪刚好牢牢地扒住了壁顶。我正在惊奇不已时,说时迟那时快,上面那只草龟已经仿若体操运动员那样,三下两下就翻身爬了上去。
草龟爬上去后,并不是独自溜走,而是趴在池边,把两只前爪尽量往水池里伸,以至于上半身差点儿全悬在空中,很有点颤巍巍的感觉。下面那只草龟则很快地沿着池壁往上爬,也把两只前爪尽量地往上面伸。两对爪子很艰难地一步步靠近、靠近,最后终于紧紧地抓在了一起。跟着,它们就像玩杂技一样,把下面的小草龟也拉了上来……
我真的被折服了。常常听说动物也有灵性,今天算开了眼界。而且,看样子像是训练有素、配合默契,其灵活、快捷、果断,并不比那些运动员的精彩和劫狱者的惊险差多少。我想,动物就输在不会制造工具、不会用火吧,如果这两样都会,你敢说人类会比它们强多少?我有一天跟几个朋友聊起这事,没想到同样引起他们的兴趣,而且,高人高言频出,出乎我意料之外。
有个朋友说,动物能做到的人类未必就能做到。就拿这两只乌龟来说,如果换成两个人,会是什么样子呢?很可能是这样一出短剧:两个人商量谁先垫在下面时,这个人对另一个说你身体胖些重些,当然是你来垫。那个人会说,我先垫可以,但你要是先上去后,不来拉兄弟一把呢?我不是白干?你又不是领导,如果是领导叫我垫没办法,死就死。可你算老几?这个人说怎么会呢?咱们是朋友,又是患难之交,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”,何况我们一起搭挡的。要不要我以党性保证,或是指天发誓、舔血为盟?那个人说怎么不会?现在世道复杂人心难测,从小玩到大的死党都反目成仇者比比皆是,你又怎么不会?那些誓呀盟呀全是骗人的鬼把戏,现在搞传销促销装修买卖的,不都是拿亲朋好友熟客仔开刀?哪有诚信可言?况且,退一步讲,就算你伸出手来,但因为我太重你拉不上来,就干脆顺水推舟一走了之?两人吵得不亦乐乎……
我忽发奇想:素有“三个和尚没水吃”的故事,龟呢?此后的一天,我故意再买多了一只小草龟,放到水池里。结果一看,不但“三个和尚”照样有水喝,而且效率更高:一只龟垫底,一只龟承中,就是一座绝妙的楼梯,然后第三只龟轻松自如地拾级而上；然后更神奇,上面的龟伸出援手,中间的龟前爪搭上,拖到一半,后面的龟又拉住中间的龟的后脚,就像是“猴子捞月亮”般,没两下便一起逃离樊篱了。此情此景,果真应了朋友所说的“动物能做到的人类未必能做到”的箴言么?想到此,我这个堪称人类的一分子,真有几分汗颜、几分羞愧呢。
还有一位朋友说起的更离奇。他说这事并不能说明小乌龟有灵性,相反,其灵性和人类差远了。人类是从什么动物演变过来?是从猴子吧?猴子就很有灵性,和人类相差无几。不是说猴群还有称王称霸的吗?而且这个“王”还有换届的,四年一届,到换届时,猴子都竖起尾巴,互相噬咬拼斗,杀得天昏地暗哭爹喊娘,最后把其他猴子都打败了便占山为王,先前的老王只能黯然告退。当了王就可以胡作非为,接受供奉。你看看,是猴子学人类的还是人类学猴子的,谁讲得清楚?反过来看那些乌龟王八,智商低下,行动迟缓,缩头缩脑,傻不叽蛋,才会演出你水池里的那一幕,十足的“蠢蛋”一个,你说它灵性安在?可爱安在?我愕然万分。现在有些人讲话喜欢标新立异、独树一帜,不说得出格点不足以震人耳目,可谓“语不惊人誓不休”,“牛”人“雷”语是也。这个朋友之言是否亦然,我不好妄加评论。但我想,如果论灵性非要指那种斤斤计较个人得失、争权争利互不相容、过河拆桥过桥抽板的话,那小草龟真的不算什么“灵性”。但我希望人类最好少来点这样的“灵性”、“精巧”,多来点乌龟的“愚蠢”、“笨拙”,倒更来得安生些!况且,这样说人类也未免太过,“一竹篙打死一船人”,并不见得所有人都像猴子换届那样你死我活的,像草龟那样老实巴交、意气相投的大有人在。君不见现在路见不平见义勇为的、扶贫济困乐善好施的、互亲互爱和谐相处的比比皆是?如果仅仅给一点墨的黑的遮挡住眼睛,以为世界呀人类呀就那么回事,又未免太狭隘了。
没想到两只小小的草龟,给我们增添了生活的乐趣,更引发了深深的思考。（曹南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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